Dawn

It shall be dawn.

在银河的旋臂上

七夕快到了,我想起去年此时,她吵着和我要礼物。后来我想,那时她口中的礼物大概指一串珠宝或是一首情诗。可当时在听到礼物的那一刹那,我竟想着去沙滩上寻找香蕉鱼,送给她。

后来我选了珠宝作为礼物送给她,但她好像并不开心。当然,是那家以Z开头的珠宝店里廉价的珠宝,那时我就想,或许我再有钱一些就好了。在她闷闷不乐了一周之后,我才从她口中得知不开心的原因。

她说,她真正想要的其实是一首情诗。

我说,猜到了,其实我本来也想送你情诗的,但总觉得它比香蕉鱼还难得到。她问我香蕉鱼是什么,我想了想,没回答。

玛丽亚女士是我的导师,是一位来自南美洲的学者。当然,我不可能从导师那里得知如何获取一首情诗,因为导师只负责指导我的学术。不过,或许我可以请玛丽亚女士教我西班牙语,那样的话,写起情诗来或许能更方便一些。有时我会见到导师的儿子,十二岁的弗朗西斯科。好几个下午,我都见他在我们开组会的地方直勾勾地盯着苹果电脑。有一次我向他打招呼,却把他吓了一跳。

我问他电脑上有什么有趣的吗?他低着头,没说话。后来我背起书包打算离开,他向我走过来,小声地问我,知不知道共济会。我说不知道,然后问他,你会写情诗吗?他说了句不会之后,就离开了。

后来有一天,弗朗西斯科跑到我办公室来找我,把苹果耳机递给我,要我听一首歌。我听了,感觉还挺振奋人心的,但是用一种我没听过的语言唱的。这是什么歌?我问。他吐了吐舌头,跑掉了。后来我才知道,那是苏联的国歌。直到现在,我都觉得这首歌要么和情诗有关,要么和共济会有关。

我也想过,从朋友那里获取帮助。于是在一个下着雷暴雨的夜里,我给一个朋友发了一条消息,怎么写情诗呢?他一个星期后才回答,他说,养只猫就知道了。当我再问他,为什么养猫等问题的时候,得到的回答都是喵喵喵喵了。我自然不能养猫,不是我不喜欢猫,而是她因为童年的经历,对猫有阴影。实际上,猫是我第二喜欢的生物,香蕉鱼只排第三,第一名是赛尔纳迦。

后来我又问另一个朋友,问他,如何在不养猫的情况下学会写情诗。他说有点难,不过他又说他有一个朋友应该知晓答案。我连忙向他询问他口中的朋友的联系方式,可他却问我会不会苏美尔语。我说不会,他说那算了,他的那位朋友是只说苏美尔语的。

直到秋天,我依然没有思路。

实话告诉你,我发现诗和情诗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东西。我是世界末日那天才明白的这个道理。世界末日发生在2012年的冬天,那一天,我第一次通过网络认识了她。那天她说她看了我的诗,很喜欢,然后开始和我聊天。我清楚地记得她问我,有没有给女孩子写过情诗?我说没有。也正是因为这个问题,我明白了我会写诗,但不会写情诗。因此,诗和情诗本来就是两种东西,就像是中央公园里的鸭子和沙滩上的香蕉鱼。

冬天快来临的时候,我决定好好梳理一遍从我识字到写诗的历程。虽然跟情诗并没什么关系,但我觉得或许能起到间接的帮助。

小时候的记忆大多都是碎片化的,只是依稀地记得那些不及格的生字听写和语文试卷,和那些无趣的课文。当然,除了课文之外,还有老师布置的课外阅读,其中我印象最深的,就是苏联作家高尔基的童年了。读它的时候,我总会感到异常头痛。

所以,我本就该是和诗无缘的。但三年级暑期的写作兴趣班彻底改变了我的人生。因为是兴趣班而不是补习班,所以老师在第一节课就宣布,随便你们写什么,最后一课交上来就行。然后老师在课堂上就没再教我们些什么,而是让我们自由讨论。

在尝到自由的甜头后,我发现写作和作文是完全两种东西,或许其中的差别比情诗和诗还要大。

随后的历程就很是平庸了,先是各类杂志,然后是读者卷首语(撕了),三重门,一座城池,长安乱,然后是古诗词鉴赏,庄子,飞鸟集,海子的诗,顾城诗集,北岛诗选,再然后是荒原,嚎叫,如果我遗忘了你耶路撒冷等等。有次和她谈起海子的时候,她说,海子就会写情诗,你可以学他。我就告诉她说,海子那些真的不是情诗,而是诗。

后来我因病住院,里面的医生让我停止服用百忧解,然后给我开了碳酸锂。出院后,我开始热衷于参与一个附近的教会的活动。有时在敬拜结束后回到家里,服下碳酸锂片的时候,我就会回想起医院里的一个病友。那天我问他,你知道香蕉鱼吗?他说知道,还说他刚刚把一只香蕉鱼丢到马桶里冲走了。后来有一天,他悄悄地告诉我,世界上有一个比共济会更可怕的组织,他们自称是创世纪里被杀死的亚伯的后代,要假借上帝的默许,以亡灵的名义向这世界复仇。他还说,他把这个组织称作阿列夫会,因为所有的成员的名字都是以音节A开头的。

当然,他说的话我并未放在心上。住院期间,我只在意那位拉丁裔女诗人病友。在和这位诗人的第一次谈话中,我问的是如何写诗。诗人没告诉我,而是教了我很多种语言。当然,只是你好,谢谢,再见之类的最基本的词汇。虽然答非所问,但我还是挺开心的,毕竟学会了很多词汇,还知道了波斯语和阿拉伯语并不一样。

和这位诗人谈论了几次和情诗完全无关的事物后,我终于勇敢地向诗人提问,如何写情诗。诗人没有回答,而是简单地告诉我,让我回到我写作的起点。当天下午,这位诗人就被转去另一家医院了。

出院之后,我就试图回想我写作的起点,那些三年级暑假的兴趣班上的经历。我想起,那时我有一个黄色纸张的护眼作文本和一只自动铅笔。我和几个同学组成了一个写作小组,在创作自己的作品同时,我们还彼此交流,把别人创作的角色和故事也放到自己的文章里。有时,我们也会争吵,但不会打架。争吵之后,便坐下来好好商议,然后大家一起构思出一个谁都认可的情节。

可惜,那本作文本早已不见了,而我也想不起当时到底写了什么样的故事。只记得似乎是科幻,和星际航行有关。所以说,那位拉丁裔女诗人是要我回到这篇早已经被遗忘的小说(不是严格意义上的)吗?还是说要我回归到那种自由写作的状态?我并不知道,有时在祷告时,我会提及此事,希望上帝赐我智慧。

曾经有人告诉我,上帝就在我们身边,而且还有脸书的账号。我对此感到些许怀疑,因为在我添加了几位牧师为好友之后,脸书就开始向我推荐一些异能人士,甚至有一次还给我推荐了一个头像是外星人的好友。那人一直用一种我没见过的符号向我发消息,好像真的是外星人一样。不过我很快识破了这人的把戏,我想既然能在屏幕上显示出来,就一定是被人类编码了的语言。当然,我的手机上并没有安装该语言的输入法,我只好用表情包与之交流。本来想用赛尔纳迦的表情包,可突然看到一个猫的表情包也不错,就用了猫。

直到今年春天快结束的时候,我依然没能找到写情诗的方法。但不知不觉中,写下了不少诗。我把它们发表在网上,就被邀请加入了一个诗人组织。组织里的人成天到晚都在群里讨论一些创作诗的原理,却从未提及情诗。有一天,他们在群里讨论,中央公园的鸭子在冬天去了哪里,我就告诉他们说,冬天鸭子们在住院。

初夏的一个夜晚,我做了一个梦,梦见一群来自天南海北的神秘的人在一个山洞里点起了篝火,各自携带着自己的故事,在交流,在融合。他们语言不一,种族各异,却畅通无阻地交流着。而梦中的我是一个怕光的幽灵,竭尽全力也没看清他们共同创作的故事到底是什么,或许是旧约,或许是山海经,又或许是别的什么。总之,只是一个梦,一个同样不能启示我如何写情诗的梦。

第二天晚上,我又做了一个奇怪的梦,梦中的我身处黑夜里的美索不达米亚平原。我问月神伊楠娜如何写情诗,月神说,情诗就好比这两条河流,其中幼发拉底河象征着征服,而底格里斯河象征着驯化。

第三天夜里,我没睡觉,在看DC的守望者。其中,喜剧演员这名角色总是让我想起一个每次喝醉都自称演员的朋友。这人总说,当人们不再敬畏上帝时,他就扮演上帝;当人们不再忌惮魔鬼时,他就扮演魔鬼。他还说,每个人都有职业。后来我想起,大学文学社里有一个厉害的诗人学弟,大家都尊称他老师,想来这便是他的职业吧。

所以,到底情诗怎么写呢?我依然不知道。要不今年,我还是去捉香蕉鱼吧,我想。

我看着她的背影,瘫坐在沙发上。想着香蕉鱼,想着猫,想着赛尔纳迦。我打开门,走到阳台上,开始观察起漫天的繁星,心想,乌尔纳到底是在银河的中心,还是边缘呢?这时,一只猫也来到了阳台,它说它叫卡米,喜欢吃香蕉鱼,然后举起爪子,给我指明了乌尔纳的方位。

终于,一些记忆开始浮现——

冥古宙时,我在一颗红红黄黄的星球上搭起帐篷,遮挡着陨落的流星。而她缓缓降临,通体透明,闪闪发光。我说我好孤单,想和她在一起。她却说,她要融入大地,而我要升入天空。

她说,会再见的。

她说会有一天,这颗星球会开始变蓝,然后开始发光。而到那时,我们就会在星空下再次相遇。

我没说话,独自搭上飞行器。我想,总有一天,我会顿悟,会返航,会在银河的一条旋臂上发现一颗发光的蓝星。我会降落在夜晚的沙滩上,会看到她在海边捉了香蕉鱼,送给我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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